紅星新聞消息，河南開封杞縣大張村的張大媽已經很多年沒有看到同村人下地手工割麥了，但是最近幾天，村子里拿著鐮刀下地割小麥的人越來越多。“村子里唯一一臺收割機去更南邊的南陽收麥了，不知道能不能趕得回來，擔心下雨，有些人干脆下地手工割麥了。”

近日，河南在小麥夏收季碰上連續陰雨引發關注，全省上下正在“雨口奪糧”，收割機成了最為緊俏的資源。

“今年雨水大，另外有部分小麥早熟，導致收割窗口特別短。雖然今年收割機在豫南的數量不見得比往年少，但是收割的壓力會大很多。”對于如今遇到的收割壓力，收割機駕駛員張先生的心依然懸著。多位正在河南收割小麥的收割機駕駛員表示，幾乎所有的駕駛員都是超負荷工作，有些人一天只能睡四五個小時。

↑5月31日，聯合收割機在杞縣麥田里搶收小麥 圖據開封市政府網站

全村唯一一臺收割機南下“支援”

村民一邊手工割麥，一邊等待收割機

最近幾天，河南開封杞縣大張村的張大媽注意到，村子里拿著鐮刀下地割小麥的人越來越多。她告訴記者，村子里唯一一臺收割機去南陽收麥了，由于擔心下雨，村里有些人拾起了擱置多年的“手藝”，又重新下到地里，一邊手工割麥，一邊等待收割機。

開封市杞縣大張村位于杞縣縣城北面，106國道從村子旁經過，村子里的人大多姓張。在30歲的張艷梅記憶中，童年最重要的事情是到106國道上去攔收割機。

“那個時候收割機剛剛興起，只要到了5月末，全村人就到國道上去攔收割機，有時候不一會兒就能攔到，有的時候幾天也不見影子，大家就排著班去攔。”張艷梅說，當時只要有一個人能攔住一輛收割機，全村人都會特別高興，所謂“一人攔車，全村受益”。當時，收割機駕駛員只要進了村子，受到的也是最好的待遇。大家都會把好吃好喝的拿出來給駕駛員，有的家里甚至會鋪上新被褥讓駕駛員住。

↑2022年6月，收割機在河南開封收割小麥。圖據視覺中國

據了解，小麥的成熟期分為乳熟期、蠟熟期、完熟期三個階段。大張村的村民告訴記者，小麥在蠟熟期收割的產量最高、籽粒損失最小，稍早一些或稍晚一些都不好。籽粒損失小，自然賣糧的時候就能賣上價。

大概10年前，去國道上攔收割機的“行動”從大張村消失了，因為村子里有一戶人家購置了一臺收割機，這臺收割機承擔了每年收割村子里近千畝小麥的任務。

購置收割機的張先生，是村子里條件最好的一戶人家，他家除了種地外，還開了家具廠，經營一些其他生意。這臺收割機每年不只收割本村的麥子，張先生還會把收割機開到外地去收麥。“麥子是從南向北漸次成熟，我也是先到南邊再往北走，但是一般也不會出河南省。”張先生告訴紅星新聞。

↑5月31日，河南南陽唐河縣，一戶人家還沒收割的麥子，水澇過后麥子倒伏發黑。圖據紅星新聞

今年5月末，張先生把收割機開到了豫南的南陽，因為連日陰雨，南陽周圍的麥地或因機器收割條件不允許、或因麥子早熟，導致部分麥子含水量高，發芽或者霉變，搶收迫在眉睫。

“南陽比我們開封靠南邊150公里，麥子成熟得也更早一些，所以我想著先到這邊來收，收完了之后往村子里趕。”張先生說，最近幾天，他每天都會接到同村村民打來的七八通電話，催促他盡早回到大張村。“今年雨水多，村民也擔心他們的麥子來不及收，我現在也只能說盡可能去收割，爭取來得及趕回去。”

收割機駕駛員一天只睡四五個小時：

希望多收些麥子，盡量減少農民損失

據新華社報道，河南的小麥年產量約占全國的四分之一，今年的小麥種植面積在8500萬畝以上。今年5月中下旬開始，豫南小麥率先“開鐮”，但前期連陰雨天氣過程與豫南小麥成熟期高度重合，導致部分麥田的麥穗發芽，而據河南省氣象局預測，6月3日至4日，河南將迎來新一輪降雨過程。另據河南省農業農村廳消息，截至6月1日17時，河南省收獲小麥1955.6萬畝，約占全省種植面積的22.9%。

最近幾天，和大張村的張先生一起在南陽收麥的，還有來自河南北部安陽的張有才。他購置的這臺小麥收割機已經有十多年了，5月下旬他把收割機運到南陽。“一路上倒是比較通暢，因為我經常跨區作業，所以提前也把跨區作業證、運輸證等手續辦好了，并沒有遇到什么阻礙。”

↑5月31日，河南南陽新野縣，國道上的收割機 圖據紅星新聞

紅星新聞注意到，國務院物流保通保暢工作領導小組辦公室在4月末印發《關于切實做好聯合收<愛尬聊_百科網>割機跨區作業通行服務保障工作的通知》，從加強農機運輸供需對接、強化車輛通行服務保障等方面作出具體部署，更好服務農業生產。

“現在問題就是搶時間，如果不下雨，留給我們收割小麥的時間會更寬裕，但是現在下雨以后，收割機的作業條件有限，收割窗口期就短，雨水還會讓小麥的受潮、發芽更為嚴重，同時還會影響晾曬。”6月1日，張有才對紅星新聞記者說，他們目前就是加班加點地收割，一天幾乎只睡四五個小時，剩下的時間幾乎都是在收割機上。吃飯有時候都在收割機上啃兩個包子或者餅就對付過去了。

“我們也是農民，知道種地賣糧有多不容易。當然割麥賺錢是一方面，但是我們更希望能夠把麥子多收上來一些，能夠盡量減少農民的損失。”

微信群里有農戶四處尋找收割機

駕駛員：豫南收割機并不少，窗口期短是考驗

即使收割機駕駛員開足了馬力，收割機還是非常緊張，尤其是最近幾天在豫南地區的南陽、駐馬店等地。

泌陽縣隸屬于河南駐馬店市，紅星新聞從一個名為“泌陽縣小麥搶收交流群”的微信群中看到，最近幾天有很多人還在四處尋找可用的收割機。

↑農戶在微信群尋找收割機資源 微信截圖

“我們大隊還有幾百畝小麥沒收呢，但是也找不到收割機，群里大家也會分享一些收割機駕駛員的電話，但是大多數都打不通，即使打通了也沒有人來。”群里的一位農戶對紅星新聞記者說，往年便宜的時候割一畝小麥大概在60元左右，但是今年把價格提到每畝80元也沒有人過來，主要還是機器緊張。

據農機類專業平臺農機通網站統計，截至2013年，國內稻麥收獲機械社會保有量達到113.4萬臺，已經完全滿足市場需求，而目前我國的小麥機收率已經超過98%，但是對于收割機的實際使用者而言，收割機質量的參差不齊或許是影響收割速度的一個因素。

杞縣大張村張先生表示，自己的收割機已經購置了近十年，花了20多萬，在當時是一筆不小的費用。但是自己這臺收割機的故障率很高，經常收著收著就壞在地里了，如一些小問題還可以自己解決，大問題需要廠家維修人員上門，有時候一停就是半天或者一整天。“但是這一天半天時間，損失掉的可能就是200畝左右的麥田收不上來。”

↑5月30日，河南南陽，收割機準備在農田里收割小麥。圖據視覺中國

多位收割機駕駛員告訴紅星新聞，小麥收割機的種類有很多，功能也各不相同，例如履帶式收割機對作業環境的要求就比輪式收割機寬很多，即使一般下雨天，履帶式收割機也能下地作業，但是輪式收割機就要差一些。此外，部分小麥收割機還帶打捆功能，也會提高效率。當然，功能越多、性能越穩定的收割機購置成本也越高，現在的收割機大多數都是個人購買，所以很多人考慮成本，選擇相對低價的收割機。

今年，留給收割機作業的窗口期相比往年更短。5月30日晚，南陽市召開“三夏”生產專題新聞發布會，南陽市農機技術中心主任李奇介紹，今年南陽市共種植小麥1094萬畝，測算需要大型小麥聯合收割機1.8萬臺，市內保有并投入使用1.2萬臺，正常年景還需要引進6000臺，目前正在南陽市作業的小麥聯合收割機2萬余臺。

“今年雨水大，另外就是有部分小麥早熟，導致收割窗口特別短，所以雖然今年收割機在豫南的數量不見得比往年少，但是收割的壓力會大很多。”對于如今遇到的收割壓力，張先生的心依然懸著。

“撮合”農機跨區作業

專家建議加強組織協調

張有才也對紅星新聞記者說，他自己感覺，河南尤其是豫南地區小麥收割機的數量是比較多的，“像我個人，一年只收割這一次，往年的話甚至還會去外省接活。”

據駐馬店日報今年4月21日報道，當時1000多臺當地的收割機陸續開赴四川、云南、湖北、山東等地跨區作業。

今年5月末豫南地區開始出現的小麥收割機的緊俏潮，甚至也讓臨省的一些地區的農戶感到緊張。在安徽合肥經營農機的馬師傅6月2日對紅星新聞記者表示，合肥周邊的一些村莊近期也出現了小麥收割機相對緊張的情況。“大家也都在找收割機，因為很多本地的收割機都去河南了，好在我們這邊各家的地面積都不大，等一等基本都能排上。”

紅星新聞注意到，為了讓跨區作業的收割機能夠找到活，收割機“帶車”這一約定俗成的工種其實也一直在多地活躍。一位每年在山東菏澤負責小麥收割機“帶車”的譚先生對記者表示，很多外地的收割機駕駛員到了當地不知道去哪里找活，而本地的一些農戶又不知道怎么聯系收割機，“帶車”的主要作用就是牽線搭橋，收一個中間“撮合”的費用。“哪里的麥子面積大，什么時候有收割機隊來我們這里，我都會提前掌握，就是一個中間人。”

對于此類農機跨區作業問題，武漢大學社會學院教授呂德文對記者表示，隨著部分農民收入水平的提高，一些農戶會購置小麥收割機等農機創收，而為了保證農機的有效利用，建議各地政府可以進行組織或者發布相關資訊，在農機跨區作業上起到一定的協調作用。

據河南省氣象臺預報，2023年6月3日至4日省內將迎來新一輪降水天氣過程，其中，西部、中南部有中到大雨。據《南陽日報》報道，南陽市長王智慧1日在調研“三夏”生產工作時指出，根據氣象預報，該市3日起將有一次明顯降水過程，給麥收帶來不利影響。要千方百計“搶”，調動一切力量與設備，搶抓天氣晴好有利時機，全面動員、盡銳出戰，緊盯關鍵、有序組織，以更快速行動、更有力舉措搶機收、搶烘干、搶晾曬，確保應收快收、應收盡收。

6月2日這天，張先生依舊在南陽忙碌著。“有一些小麥其實已經發芽了，但是還是盡量收上來，發芽不嚴重的話還可以做飼料，或有別的用處，至少能減少一些農戶的損失。”

另一方面，紅星新聞記者了解到，部分收割機駕駛員有離開豫南，前往更靠北的地區收割小麥的想法。一些駕駛員認為，豫南一些地方的小麥已經開始出現了發芽的情況，“即使真的等到有收割機收也來不及了，那我想著還不如提前去收割條件更好的地方，能拿到活兒，收入也更有保障。”河南周口一位收割機駕駛員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