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樣的樣貌和身姿，當獵戶真的太可惜了，”沈秋秋毫無防備的將頭轉了過去，繼續擺弄著那些香料，“如果你再晚幾千年出生，光靠這張臉，就能傍上富婆，一輩子吃喝不愁。”

陸縱手上的弓弦放松又拉緊，表情也是似笑非笑，恨不得一箭將她射穿。

這女人，竟然敢評論自己的容貌，傍上富婆這話雖聽不明白，但意思卻明顯，讓他當個吃軟飯的。

“那你呢，你也想傍上有錢人家的王孫公子嗎？”他聲音冷清道。

“當然不是！”沈秋秋立刻一口回絕，“我要當富婆，成為最最有錢的人，一輩子吃喝不愁。”

“……那你還真是，志向遠大。”

沈秋秋被他不屑的語氣激怒，剛想給他灌輸成為有錢人的好處，門卻被拍響。外面狂風大雨正下的湍急，也不知道是誰會冒雨前來。

她拿著墻邊的斗笠，戴在頭上出門查看，哪知剛將門打開，虎妞的母親便瘋了似的沖進來，緊緊抓著她的胳膊用力搖晃：“我閨女哪去了！你有沒有見到她，她不是總來你這里玩嗎？”

沈秋秋一個趔趄險些滑倒，好在身后的陸縱單手拖住了她的腰，將她扶穩，冷靜的詢問：“出了什么事？虎妞今天沒來過。”

虎妞娘聞言，頓時絕望，下一刻，便嚎啕大哭了起來：“我的女兒啊，沒有你，娘親就不活了！”

孫秀才跟在后面，見狀上前進行了解釋。

原來這虎妞不知去了哪里，一整天都不見蹤影，能去的地方都找過了。一個四五歲的孩子，這大雨天消失的無影無蹤，多半是兇多吉少了。

沈秋秋緊皺著眉頭，目光掃過聚集在門口的眾人，一個個面上的焦急都不適作假。

陸縱與門外聚集的人們分散開，打算一起去村周圍尋找一下，哪怕只有渺茫的希望，也不能放棄。

她則將婦人扶到了屋里，沏上一杯溫熱的水，給其暖暖身子。

正燒著水，卻見著門外閃過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徘徊了一陣后又消失。

沈秋秋快步從屋中出來，一把便將那身影抓了個正著，等她看清來人后，不免震驚，“孟堯？！你在這里做什么？”

“我……我沒什么，看看還不行嗎？”小家伙眼神有些躲閃，想要將衣服從她手中拽出來，奈何沈秋秋的力氣不是一般大，他根本毫無辦法。

“你是擔心虎妞吧？她沒在我這里，”沈秋秋嘆了口氣，“不過他們已經去找了，想必一個小姑娘也不會跑很遠，或許是在村周圍的哪棵大樹下面躲雨，你別擔心了。”

孟堯有幾分欲言又止，眼神更是透著幾分心虛，聲音猶如蚊蠅：“那如果……她是去后山了，這么大的雨，自己能回來嗎？”

“什么？”沈秋秋的笑意僵在臉上，眼睛滾圓瞪得老大，“你是不是知道她去了哪里？！”

“我怎么會知道，”小家伙立刻否認，轉身就要走，“我要回家睡覺了，腿在她自己身上，又不是我讓她去的。”

沈秋秋放開了他的衣袖，眼神中的失望深深刺痛了面前的少年。

“孟堯，她只有四歲，現在天已經黑了，還下著雨，前些日子后山發生泥石流你是知道的，如果你不管她，她一定會死，那時候，你還能睡得著嗎？”

“我……”少年想要分辨，但一句辯解的話都說不出來，腦海中回憶著自己將虎妞推倒在地的畫面，心理難過到了極點。

“你既然來我這里，就說明還是關心她的，我一直都認為你是個有擔當的好孩子，”沈秋秋將斗笠帶好，肉肉的臉頰上只剩嚴肅，“你告訴我，虎妞去后山哪里了？她去后山做什么？”

“我說不給你挖筍，她可能……自己跑去后山，想證明給我看……”少年臉色逐漸慘白，懊悔又氣惱自己下午對虎妞的行為。

沈秋秋沒有和他多言，轉身，便冒雨往后山的方向前行。

“我和你一起去，后山北坡筍最多，我帶他們去挖過，虎妞聰明，肯定記住了路。”孟堯追趕在她身后，可她卻停下了步伐。

“我相信你，但你不能跟我一起去，我不能又找人又照顧你，”沈秋秋看著面前別扭卻咬牙不讓淚水落下來的男孩，嘆了口氣道，“我向你保證，一定會將虎妞帶回來，你要在村子里等我們回來。”

“你不相信我？你覺得我會拖你后腿是嗎！”少年緊握著拳頭，不甘心被她看扁。

“我從來沒有這么想過你，不然就不會讓你去幫我挖筍了，”她搖搖頭，指著遠處的村頭，“如果我一個時辰都沒回來，你要去告訴陸縱，讓他們也去后山找人。我將自己和虎妞的命，都交給你了。”

因為不確定虎妞是不是真的去了后山，她只能先讓這些男人在村周圍找。實在沒有頭緒的話，再去后山碰碰運氣。

孟堯愣在原地，心里竟有些氣急敗壞：這個胖女人，憑什么這么相信自己，虎妞明明是因為他才去的后山，居然一句責罵都沒有？！

裝的！一定是裝的！

婉茹姐姐說了，沈秋秋最會裝好人，是個貪財騙子。

可騙子，會將命一般重要的事情托付給他傳話嗎？

他有些迷茫，等再回過神來的時候，面前的沈秋秋已經離開了，只剩下大雨朦朧中一個圓潤的輪廓，正腳步堅定的披風斬雨的前行著。

……

后山的路泥濘難走，但沈秋秋不是第一次來，除了跟著陸縱，她自己也多次往山上跑，為了減肥爬過幾次，只不過成效甚微。

北坡處長著許多冒頭的筍，透著發芽的嫩綠色，泥土在這些植物下還算穩固，沒什么滑坡的危險，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她深一腳淺一腳的走著，一不留神，便被地上的石頭拌了一腳，本就肥胖的身體難以控制平衡，一個轉身摔倒在地，噗通一聲滾到了旁邊的草叢中。

渾身的骨架仿佛都摔碎了般，疼得她哎呦呦的叫喚著。

伸手拽著坡上的草，她艱難的想要站起來，沒想到，卻從草叢里摸到了一只繡著蝴蝶的小鞋子，上面還粘著泥巴。

她一眼認出，這正是那虎妞的！

這孩子一定來過這里，也摔下來，所以才會遺落一只鞋子。

“虎妞！你是不是在這附近，虎妞，能不能聽到我的聲音！”

她用力的嘶吼喊叫著，寒冷的雨越下越大，瓢潑一般砸在她的斗笠上，透過縫隙浸透著她的衣衫。

也涼了她的心。

難不成，這個孩子真的出了意外？